说来真有趣,时下,“有趣”这个词是很带有褒奖的。对仗于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,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。有趣和搞笑已然成为鉴别灵魂的重要标识。今天,从节气上看是小雪,但举目四望,凡是具备下雪条件的省份,早已被大雪覆盖,甚或雪漫家门。
今年雪,早产。
但节气就是太上老君的急急如律令,怎么可就敷衍了去?
一个耽搁,就是一年的蹉跎。正想着如何设计小雪海报的时候,来了一个电话。
周老师是省级优秀英语教师,退休后去了南方,来电话的原因,让我大跌眼镜。
他看到我朋友圈那篇酸菜歌,要向我讨教如何腌酸菜!
今天是小雪,小雪腌菜,大雪腌肉,正当时。
这太有趣,周老师,您难道是要积攒偏方吗?
我打趣他。
不是,不是,就是人老了,也不知道怎么了,真的就想吃点小时候的东西。
这位周老师,年轻时留洋,喝红酒、吃奶酪,烤牛排自有心得。但凡腊肉,酸菜,梅干菜,酸笋,泡菜,这些乡野风味,都被他称作是没有冰箱时代的产物。是为了抵抗物资匮乏,食物得以长久保存,只好用高盐和发酵的手段维持。每听到他这样说,我就提醒他,cheese!
他以为我和他干杯,也就一饮而进,忘了我在讽刺——cheese难道不是发酵食品吗?上大学时,我们有一门选修课,中国传统文化精读,第一节课就有一位高高大大的略有驼背的老师讲易经,阴爻和阳爻,其中不知道为什么提到了饺子。
这位老师说,饺子是最没有营养的食物,做馅料,要把所有的菜先烫热,切碎,再把汁液挤出去,完全没有营养!至今我还记得当时那位老师满脸涨红,神情悲愤,挥舞着长长的手臂。
全班同学只是默默的听,实在提不起共鸣。倒是把我给讲饿了。当时,我就想,也许他家真的买不起肉,如果肉足够的多,菜是不用挤掉水分的。
90年代初,中国的确有这样一股风潮,大概是集体反省吧,很多知识分子们,先从食物入手,从胃里翻江倒海寻求一种打碎式的成长。让我印象深刻的他们都是大学老师,若干年后,没想到,周老师在退休之后,竟然向我这个小辈询问在小雪这一天,腌东北酸菜。
看来,是逆流还是顺行,最先忤逆的都不是心,是胃。
年老后,大谈乡愁胃荒的也是他们。
盖因分离是思念之源。分离得越早越久,后来思念得越重越苦。胃也被自刑了半生,异乡千般好,无有落叶根。
电话里,寒暄过后,我先做了声明,大雪腌肉,就别问我了。至于,小雪腌菜吗,我可以把东北酸菜歌原文发给他,但操作还是需亲手,回忆的味道需要自己慢慢寻找。
酸菜是所有东北人的梗。吃与不吃都是年味。
味是场,是道,是回忆的开场和落幕。
《东北酸菜歌》
秋头子,下了霜。东北家家户户储菜忙。
地豆子、大旱葱。
疙瘩满缸,鬼子姜。
大白菜家家都买最下货,最吃香。
白菜地里砍秋菜,讨价还价动真章。
东北大妈人敞亮,最最讨厌迹格浪。
喊一嗓子,这块地我包园了。
嘁哧咔嚓全砍光。
不要趴拉棵子,
甩下腐叶,砍掉烂菜帮。
一泡秤,五百来斤,
拉回家去还要晒几天日头央。
白天晒,晚上垛,
晒掉水分贼实撑
大白菜黄瓤瓤。
待到天气一撒冷儿,
整个浪儿东三省,家家户户腌酸菜,
动手晚了,不跟趟儿,
谁也不愿意在后边打了良。
在院里,在街旁,
八刃铁锅支吧上,
劈柴绊子烧起来,
烧开水,刷大缸,
切菜根,去老帮,
再用冷水投一投,
捞上案板晾一晾。
然后就把腌好的菜缸里装。
一层一层撒上盐,注入凉水,别冒漾。
再压上一块石头,用牛皮纸来封缸。
抬进地窑去储藏,放在北屋靠北窗。
酸菜发酵个巴月,你就可以捞来尝。
东北人管吃都叫造,
什么好吃就可劲造。
酸菜汤,味道好
酸菜心,蘸白糖。
吃着酸甜瓦瓦凉。
大东北,雪花扬,这里冬天好漫长。
吃酸菜就是个爽,东北汉子个个膀。
酸菜火锅上了炕,
男女老少可劲造。
老王家,杀年猪,邀请大家去帮忙。
帮忙吃肉不喜外,可劲造一顿猪肉酸菜炖血肠。
正是,吃了酸菜人寓作,东北酸菜美名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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