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一个东北人,饺子可以说贯穿了我一生的生活,饺子是我最爱的食品,而冬至这一天当然免不了吃饺子。
可惜,我下午一点走进超市的时候,韭菜已被抢购一空,我犹豫了一下,眼角瞄到了酸菜和素鸡,不免有些兴奋,就是它了。
第一次吃这个馅儿的饺子,是妈妈包的。
从小,我就不吃肉,我吃素。那时候的人们以吃荤油为主,豆油每个月只有定量的那么一点。可我只要闻到荤油炝锅的味道,我就会吐。这个怪癖,给我妈妈添了不少麻烦。尤其是包饺子时,不管别人吃什么馅儿,一定有我的韭菜鸡蛋馅,但偶尔也有例外。
记得有一年冬至,爸爸正担任水泥厂建设的总指挥,职工食堂炼完油剩下的油渣积攒下来一盆,爸爸闻着香味儿站那不走,和食堂主任讨论着:“这油渣包饺子那个香,比什么都香。”
主任听出味儿来:“张工,今天家里包什么饺子啊?你家里孩子多,把这盆油渣装回去,给孩子解解馋吧!”
爸爸嘴里推让着:“这不好不好,哪能占公家便宜?”眼睛却离不开油渣。
主任当然明白爸爸的意思,叫过一个工人:“去把这盆油渣给张工家送去,这是我们的废品了。”
姐妹们看见那一盆油渣乐坏了,我那小五妹,乐得满地乱转:“吃饺子喽,吃油渣饺子喽!”我恰恰相反,瞟了一眼,捂着肚子我就出去了。我一气跑到大碾子老金家,跑到炕上和猫姐玩了半天,直到三姐来找我。
我怏怏不快地跟着三姐回到了家,不情不愿地开了门,意料之外的我竟闻到的竟不是那肉渣饺子的香气,热气腾腾中,妈妈端过来一盘饺子:“老四,快来,专给你包的酸菜素鸡的。”我接过饺子来,直接放嘴里一个,哇,太好吃了,酸酸的清爽!
姐姐告诉我,我走以后,妈妈快手快脚的包好了油渣饺子,招呼姐妹们快吃,她却一口没吃,端了一盘饺子,拿毛巾包好,跑到一里地以外的金叔家。金叔是开车的,家里常有时鲜的东西。妈妈是碰运气找韭菜去了。
妈妈在金叔家没有找到韭菜,失望地往外走时,金叔递给妈妈一个素鸡:“嫂子,看看这个能不能给孩子包点素馅饺子?”妈妈忙不迭地点头。
这个酸菜素鸡馅儿的饺子,就这样藏在了我的心里,这个馅儿是独属于我的饺子,这饺子里包的是妈妈的爱!
那一年,远走深圳卖饺子,思乡心切的我想起了妈妈的馅,自己做了一盘,却让东北老乡瓜分个干凈。
年,刚经历股灾的我和爱人,背井离乡,南下深圳,希望在那里能够东山再起,能够缓解股票被套带给我们的经济困难。
考察了很久,找不到方向的我们,无可奈何地卖起了小吃,卖我们的东北水饺。卖的饺子小小的,一份20个,五元钱一份。我和爱人是实在人,在家里怎么做,卖的也那样做。东北水饺实在受欢迎,慢慢的我们就聚拢了一大批回头客,这其中绝大部分是东北老乡。
南方人吃水饺是尝鲜,他们会用三块钱买半份,三个人吃。而东北人呢,往往是一个人买两份,还有点兴犹未尽。吃饱以后,店里不忙的时候,老乡就做在这里拉家常。
记忆最深的有两个老乡,一个是我一个城市的大姐,她是退休以后,去深圳帮住大龄的儿子找对象去了;另外一个是吉林的兄弟,他是南下没挣到钱,无脸面对家乡父老,说什么也不肯回家乡。
他们两个最喜欢吃我们家水饺,他们说吃了我们的水饺,就好像回到了家乡。
那年的冬至,饺子早早就卖完了。我想家,想妈妈,想女儿,也不由地想起了妈妈给我包的饺子,我就跑到东北店里买了一袋酸菜,买了一个素鸡,一阵忙活,包了一份自己想吃的饺子。
饺子刚端上桌,两个老乡一前一后地进来,我说没有饺子了,这个饺子不好吃,这饺子是素的。两个人可不管那套,一人叨起一个放在嘴里,吃着品着,竟都掉起眼泪来:“这酸菜馅,才是家乡的味儿啊!”
那一晚,我们四个东北人,就着桌上的一盘子饺子,喝了N多瓶啤酒,边喝边流泪。
这酸菜馅儿的酸爽,惹起了我们的思乡之情。我们就像那风筝,家乡就是那风筝线,无论我们走到哪里,家乡总能让我们*牵梦绕!
在家的时候,女儿不喜欢吃我的饺子,可上大学以后,总说想我的饺子了。
女儿小的时候,一看我包饺子,就嘟囔:“又包饺子,包饺子,你就不会做点别的什么。”我就耐心的告诉她:“这个饺子是最有营养的食物啦,有菜有饭,营养均衡,还不是油炸的,吃了健康又美味,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,你要珍惜。”
每次吃饺子,女儿是怏怏不快的,完成任务似得,最多也就吃五个饺子,这还得是在我的威逼利诱,苦口婆心的教导下,才勉为其难的应付下差事。
上大学以后,女儿忽然变了,常在“妈妈,我想吃你做的饺子。”每次回来之前,都会告诉我:“妈妈,你给我做好饺子。”每次回学校,都会嘱咐我:“妈妈,我要给同学带饺子。”
有一回的元旦回学校,我用大整理盒装了满满两盒饺子,一盒是酸菜肉的,一盒是酸菜素鸡的。回到学校,南方人吃酸菜肉的,北方人吃酸菜素鸡的,从寝室吃到教室。南方同学说:“这酸菜这么好吃,以前闻到酸菜就觉得臭臭的,包成饺子这么爽口。”北方同学说:“你那还叫酸,你尝尝这个,这才叫酸爽。这里边有妈妈的味道。”
饺子在东北人的记忆里,是和妈妈分不开的,饺子里包的是妈妈的爱。而酸菜馅的饺子,是家的味道。而冬至的饺子,是妈妈的祝福!